二十二月夜

💭

朴综星|十三夜

*全文约1w字

*电影的主题曲:陈奕迅的 黑夜不再来

 

 

00.

 

“我关掉月亮。

你甚至更明朗。”

 

 

 

01.

 

店里前些天来了位特别的客人。

 

上个月四号的中午我在店里磨咖啡豆,隔壁面包店的姐姐送来几款新品,正巧坐在吧台上跟我闲聊。我嘴里的贝果还没来得及吞咽,就看见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推门而入。

 

我含糊不清地说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呢?对方冷不丁地跟我来一句,请问有创口贴吗?

 

“嗯?”

 

“不好意思,我手受伤了,但附近没有找到药店。”说完后他隐约有离开的意思,我想,基于正常反应速度,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走进的是一家咖啡店。

 

我边让他等等边蹲下身,在储物柜里翻找几下,“有的有的!”

 

面包店姐姐问我店里有碘酒消毒吗,我摇摇头否认,创口贴的一端被我紧紧握着,对面的男人拉扯两下后有些不解地看向我。

 

“那等等,你帮他清理一下创面周围,我去店里拿碘酒。”姐姐临走之前将木质餐盘推至他面前,轻巧地撂下一句,“不介意的话,可以尝尝我们店的新品。”

 

大概因为刚过下午一点,还不算下午上班前的营业高峰期,店里空荡到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我弯着腰在水槽用生理盐水帮他清洗完伤口后,刚想抬头想问他疼不疼,后脑勺却正好撞上他的颧骨。话还没问出口,空气又突然凝固起来,只剩咖啡的香气漫溢到和我的局促高密度结合。

 

“你小臂怎么被划拉这么长一条口子啊?”我望了望窗外36度的高温,倒了杯冰水给他。

 

“刚刚在地铁站C口的铁栅栏,有只猫被卡住了,我想把它抱出来…”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尴尬笑了两声。

 

“嗯?它挠你了吗?”我问。

 

“不是,我从小对猫过敏,抱它的时候犹豫了几秒,估计吓到它了,所以虽然抱出来了,但被铁皮割了道口子。”

 

“啊…我好像知道那只小猫。大概两个手掌大,黄白相间?”

 

“对的,应该是它。”

 

待姐姐送来碘酒和纱布后,我帮忙进行了简单的消毒和包扎,他试图请我们喝两杯咖啡作为答谢。我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说这是我的店诶,应该由我请见义勇为的英雄喝一杯才对。

 

于是他走之前手里多了杯咖啡,一个小纸袋里装好的两个费南雪和一个杏仁可颂。

 

推门离开的最后一秒,他的背影转为侧影,笑着问我用的什么豆子,很香。

 

“水洗卡杜艾,”我说,“下次可以来店里慢慢喝。”

 

 

 

02.

 

拯救小猫的客人来过了。

 

当时不怎么凑巧,我打算提前关店,却遇上分手三个月的前男友死缠烂打。我跟他吵架吵得我音调不自觉高八度,就差一脚直接把他踹到马路中央。

 

还真有人替我出了这一脚。

 

我怒气冲冲地抬头,看见他的瞬间又态度大转弯惊呼道,“噢!小猫!”

 

“需要报警吗?”他把我护在身后,轻声询问道。“如果是性骚扰,我可以陪你去警局做笔录。”

 

我拽了拽他的衣摆,有些丢脸地坦白此丧心病狂之人其实是我上不了台面的前任。

 

“啊?那这不是…”

 

“不,没白打,他该的。”

 

前男友踉踉跄跄走了几步,讽刺我这么快就找着下家了,我回呛他说没你厉害,你打麻将,四家同时出场。

 

处理完闹剧后,我抬手腕发现已经过了晚间八点,侧过眼神看见挺身而出的‘热心市民’。

 

衬衣被他挽了起来,正巧露出好看的手臂线条。

 

大概是出于愧疚,或者是窘迫,我又将收回在包里的钥匙拿出,对准插在门锁锁芯里,打算专门给他做一杯‘打烊后特调’。

 

“怎么了?”他问。

 

“你不是没喝上最后一杯吗,我进去给你做,很快的。”

 

他快步走来我面前,抵住木门,“不是,我是来专门找你的。”

 

“不是找你喝咖啡。”

 

我深呼吸两口气,不是吧,我桃花运这么好。镇静了几秒钟,我假装若无其事地问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一边走一边翻着手机相册,说他有个朋友上周把流浪小猫带去了宠物医院,现在打过疫苗,已经被收养了。

 

“啊?”

 

“你放心,我朋友很负责的。”

 

“啊,那倒是不重要…”

 

“什么?”

 

“…呃…我的意思是,那倒是挺重要的,毕竟养宠物的话,必须要有责任心嘛。我小姨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感觉当她的小狗很幸福,每天都可以散步,可以选自己喜欢玩具…”我顿了顿,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嘴,“抱歉,我好像偏题了。”

 

“所以呢,小猫现在还怕你吗?”我接着问道。

 

他讪讪地笑了笑,“好像应该是我怕它。”

 

“哦对,你过敏,上次讲过。”

 

我们并排走在闷热潮湿的城市里,我的手心黏腻得出奇,顺带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但脚步像踩在沙滩上一般,一边走,一边被海水轻轻拍过,而后消失。

 

我突然在想,如果走过这个路口,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的话,是不是他也会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他欠我一杯说好再买的咖啡,我欠他一杯打烊后特调,那不就正好抵消了?可以这么算吗?

 

绿灯亮了,我却停在原地,拉住他的包带。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原来他叫朴综星啊。

 

 

 

03.

 

朴综星果真没有食言,说会买咖啡,真就买了。不过这次来的是几个实习生,刷完公司的卡,买了二十杯冰美。

 

我在吧台推过一杯杯套颜色完全不一样的咖啡,坦白是朴综星的。

 

那天我第六感准得出奇,料到他下班后会来访,在休息间捯饬一个小时化了个淡妆。

 

所以他的确来了,手上提了只纸袋,洋洋洒洒地推门,我说诶你来了啊,他含蓄地点头说嗯,刚下班。

 

熟悉得好像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朴综星坐在我对面,看我的眼神有些躲闪,我打心底表示是可以理解的,第一次见面素面朝天,第二次见面就差跟前男友在街头扭打,第三次见面是现在,装得很温柔漂亮。

 

他特意道谢说特调很好喝,但是好像没算钱,可能是我忘记打单了。我摇摇头说没有,这一杯是辛苦费。

 

“什么辛苦费?”

 

“你华丽的一脚。”

 

他哈哈大笑了几声,我岔开话题问他纸袋里是什么,他反应过来,“啊,是我打包的手握,我的晚餐。”慢吞吞拿出来后,我想这人也太不适合撒谎,谁的一人食餐盒会摆满整张桌子。

 

“你好像打包多了喔。”我忍着笑意。

 

吃晚餐了吗,要不要顺带帮我解决一点,他真诚地发问,把我的猜测临摹得有点‘小人之心’。

 

我说我在减肥,晚餐吃了一小块牛排。他‘啊’了一声,我问他怎么,有点遗憾吗?他说是的,我两手一摊,“那就破戒好了”,而后轻车熟路地打开餐盒,好像这本就是我的晚餐。

 

朴综星旁敲侧击地问我,你前男友还骚扰你吗?

 

“他在朋友圈造谣我找了个有暴力倾向的现男友,”我说着给他翻了翻和好友的聊天记录,“我们以前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才在一起的,所以挺多朋友都跑来告诫我。”

 

“告诫你什么。”

 

“让我小心你,以防你以后家暴我啊。”

 

“我怎么会家暴你,我没有暴力倾向的。”他说完好像也觉得怪怪的,可能意识到‘他还不是我现男友’这个先决条件就明晃晃地悬浮在我们对视的眼波中。

 

干咳两声,笨拙地缓解尴尬后,朴综星想问些什么,但欲言又止。我洞察力一向不错,自顾自地解释起来,“我们是因为他出轨才分开的,主要是我怕得病。”

 

我承认这世上遇见好人的几率比遇见烂人的几率低很多,所以万不可在一个有前科的人身上孤注一掷。分开确实有点难受,像要参加聚会却发现试了一床的衣服却没一件满意的,只好瘫在沙发上传简讯说我不去了,我不干了,就这样毁灭吧。

 

看朴综星听得入神,我无厘头地插上一句,“看你吃饭这么有食欲,我好满足。”

 

他抬高眉毛,试图确认我急转弯的对话里有没有他遗漏的部分。

 

“那我下班后来找你吃饭好了。”

 

反正都是一个人。

 

 

 

04.

 

朴综星频繁在晚间七点准时推开我的店门。

 

有一次碰巧在路口撞上从托管班接小孩的面包店姐姐,她微微点头跟朴综星问好,口误问他,“你也来接孩子回家吗?”

 

他扬了扬手里的打包袋,否认说不是,是来陪我吃饭的。

 

姐姐传简讯问我什么时候和小猫英雄在一起的,我说什么跟什么啊,你怎么记忆力还停留在过于久远的第一次见面,还有,他不叫‘小猫英雄’,叫‘朴综星’。她哇了一声,你们见很多面了吗?没在一起他还陪你吃饭,太暧昧了吧。

 

“也没有吧,就是吃饭,聊天这样。”

 

“怪不得我说你减肥减一个月了,怎么一点成效都没有。”

 

“喂姐姐,你这话是不是有点伤人,我每天早上都空腹有氧,马甲线都要练出来了。”

 

中断聊天后大约十分钟,朴综星笑着推开木门,习惯性地将把手上挂着的木牌换了一面,‘closed’。

 

19:10 

 

我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今天打包的是咖喱吗?我嗅了嗅空气问道。

 

“哇,你鼻子好灵。”朴综星讲话颇有些表扬小孩子的语气,我抬抬脸,说那当然咯。

 

一式两份咖喱饭摆在面前,他推过一份白色包装盒给我,替我揭开盖后解释道,“这一份牛肉比较多,咖喱比较少,有一个无油煎蛋和一小团混合藜麦的糙米饭。”

 

我拆开筷子后双手合十说谢谢老板,他学着我的样子也抿唇笑着说谢谢老板每天的咖啡。

 

“小猫最近怎么样?”我问。

 

“隐约还不错的样子,已经有你四个手掌大了。”

 

将两手并排手心朝上摊开后,朴综星自然地将他的双手也摊开,齐齐地靠在我的拇指边缘,自言自语地说,“啊...比这个小一点。”

 

我说那当然,因为你的手比我大一点。

 

他用餐时咀嚼的习惯很好,不怎么爱说话,所以认同我的方式只是沉默着点点头。

 

过了一会,他问到上次快打烊时碰见的那个流泪的高中生妹妹怎么样了,我说她今天中午刚来过,跟我说‘姐姐,我这样普通又平凡的人是不会幸福的。’,我安慰过后送了她一块开心果千层的切片。

 

“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平常被称为翻版的完全相同的人,哪怕是找遍全世界70亿人口也是很难有的。令人惋惜的是, 世界上还存在着不同种类和强度的困难, 所以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完美地从出生到老死100%都是幸福的。”朴综星正色道,“但是千万不能因为这个而低估自己。我想,你的安慰和蛋糕应该能传递给她一点支持。”

 

“我对你有点刮目相看,说真的。”我起身从抽屉里翻找出几张白纸和一支笔,又匆匆跑回座位上,“要不你写点什么,我下次带给她?”

 

朴综星就这样在我绵绵的注视下,分外真诚地写完了一封信。

 

 

 

05.

 

饭友变酒友其实只需要一瓶红酒开个好头。

 

朴综星开车来我店门口的那天,手里握了瓶红酒,我刚收拾好包说今天有点急事,他见我表情不佳,追问怎么了。

 

我说我家厨房水管坏了,现在滴水滴到楼下,别人给物业打电话了。他撂下红酒,说那他开车跟我一起回去,以免他们人多势众,拎着我一个小姑娘欺负。

 

但其实我想说我才不是会被人欺负的类型,真要有人在我面前不讲道理,我就发疯。但看他有意帮忙,我只好将前面一番说辞吞进肚子里。不过多亏朴综星,那天解决得还算完美,主要是他帮我修好了水管。我说过两天我请你喝酒好了,他也没拒绝。

 

后来喝酒,喝着喝着,没几次,场地就从我的店转变成了酒吧,再自然过渡到他家。

 

大概是在认识朴综星的第二个月,某天在他家喝酒,他说第一次见面时,就觉得我非常热心,好像会和这样的人成为好朋友。

 

我蜷缩在他沙发的一角,嗅着皮质气味,平淡地回应说是吗。

 

大概在那一瞬间,我是希望他永远都不要把‘想成为好朋友’这样的形容用在我身上。记忆瞬间回溯到拉住他包带的那个夜晚,或许早在十字路口闪烁的红绿灯前,我的感情就已经变质。

 

跟我成为好朋友可没什么可圈可点的,我这人讲究的是占有,你能让我占有什么。我坐起身,换了个姿势盯着朴综星说。

 

他干笑两下,“原来我还是不怎么了解你啊。”

 

“那你还是不要了解我,因为我又俗气又轻浮。你对我特别一点,我就想要更特别,你对我再好一些,我就想刨根问底‘那能对我最好吗’。真和你到那种地步了,你怎么回答我,怎么搪塞我?”

 

我讨厌笨的人,讨厌我话都要说尽却仍旧不懂我意图的人,也讨厌懂我言外之意却巧妙躲避开的人。

 

不过,我暂时不想判断朴综星属于哪种。

 

“就坦白跟你说,我们当然是好朋友啊。不过我对大家都一样好,可能会在这之上更照顾你一些,因为你是女生。”他说。

 

“谁稀罕你像对别人一样对我。”我有点冲动上头,但又接着喝了口红酒。

 

遇见朴综星以前,我总是将好感对象和异性朋友划分得过分明晰,现在却食言,渴望他对我有一半的恻隐之心,好让我的暧昧情愫沉稳地降落。我原本平淡得只剩下咖啡香气的生活被注入了金属芯,它们变得不再只属于我。

 

而我狂奔在被割裂的边境线上,越是沉默就越是在喉咙里磨损着我三缄其口的秘密。

 

对我再多一点嫉妒,占有和迷恋就好了。我开始奢望。

 

“我们做一次怎么样。”

 

朴综星显然被我的陈述吓了一跳。

 

他大概是那种会开口说你喝醉了,然后留我一个人在他家,自己跑去酒店开房待一晚上的人。

 

所以在他起身的瞬间,我拉住他的手腕,“朴综星,我没喝醉。”

 

亮起红灯的十字路口,我忍住没踩刹车。

 

 

 

05.

 

你会跟好朋友睡吗,我们做完后,我仍旧不死心地问朴综星。

 

“不会。”他简短地回答我,我说你要堵我的嘴也不用这么心不在焉吧。

 

他问我什么意思,我说字面意思啊,听完后他又哦了一声。我追问他什么意思,他说没什么意思。

 

我揶揄他,朴综星,你换个方式让我闭嘴也可以。

 

“要不我们当s/ex partner好了。”我正色道,反正都脱得干干净净坦诚相待了,不如签个长期合约。

 

你什么时候开始想跟我做的?他问道。我说这怎么分辨具体时间啊,总不能是脑子里时时刻刻都想着这点事,然后突然灵感迸发说,哦对,我得和朴综星做一次试试吧?

 

我妙语连珠,打得朴综星措手不及,然后他又沉默起来。

 

“朴综星。”我降低分贝叫了他的名字。

 

“怎么了?”

 

“没什么,就随便叫叫。”

 

过了半分钟,我又重复。

 

“又是随便叫叫吗?”他问。

 

不是,我说,我想明白是什么时候了。

 

“是我久违地看东云/怜弥的片,发现他在那部片里侧脸尤为像你诶。大概在28分的时候,他给一个女的/口,我直接跳过了,想到如果是你,我肯定接受不了你对别的女人这样。”

 

“这也属于你的占有欲吗?”

 

“对啊。”我脱口而出,“我跟我朋友讲了这件事,他还说我很可爱。”

 

“你还跟别人分享这种事情?”

 

我蹬了朴综星一脚,喂,你现在管东管西的算什么。他叹了口气说他心情好复杂。

 

我说你他妈叹什么气啊,要叹也是我叹,跟对我没什么好感的人上/床比杀了我还难受。

 

“不是没好感啊,你倒是听我说完再踹也不迟。我今天才觉得我跟你可能真是灵魂好友,你下一秒就跟我说做一次试试,我缓冲时间太短了。”

 

那你亲我一下,我说。

 

亲哪儿?他问完也不等我回答,密密麻麻的吻落在额头,脸颊,嘴唇,锁骨和胸前。

 

我身体忍不住发颤,嘶了一声。朴综星突然笑着问我怎么这么敏感,我说得摆正态度面对好朋友的亲吻。

 

“还提‘好朋友’是吧?”他捏住我两颊不让我继续讲话,我吐吐舌头不予理会,拿食指指尖在他胸口轻飘飘地画线,又神出鬼没地往下移动。

 

靠,他低声骂了句,我处于兴奋状态却只听见第一个字。

 

“跟我试过之后,发现会有下一次的吧?”我幸灾乐祸地发问。

 

 

 

06.

 

惹恼朴综星其实很简单,疯狂挑衅就好了。

 

他胜负欲强,虽然多数时候都很平和冷静,但我格外熟捻他性格里的灰色地带,这一点我很满意。我说过了,我珍惜的不是拥有,是占有,是独属于我的一部分。

 

替我洗完澡后,我被朴综星抱在怀里呆了十分钟,我说你这被子有点厚,随即顺手推开他和他的被子。

 

朴综星伸手想回来重新搂住我,不巧被我半个手臂抵住,“明早吃什么。”

 

“你能别这么跳脱吗?”他摸了摸鬓角,看来被我突然的发问哽住了。

 

“不能,我有点饿了,得想想明天吃什么精神慰藉自己。”

 

咖喱?我擅长做这个。朴综星说。

 

那就吃意面好了。说完后,我若有所思地构想,番茄肉酱或许比较开胃。

 

“我的提议里没有意面。”

 

“我知道。”

 

朴综星觉得我有点好笑,总是莫名其妙地不管别人死活,把自己想说的全都叽里呱啦一顿输出。

 

我说人活一辈子就不要在犹豫和兜圈子上浪费时间了,可能浪费着浪费着,就发现自己没了或者对方没了,多残忍啊。

 

他捏了一把我的腰说哪有人做这种博弈的啊,你好像更残忍。

 

“那你要不要跟我签长期合约?”

 

“什么合…哦,我没有过。”

 

“所以?”

 

“所以不知道我想跟你成为什么关系,好朋友,恋爱对象,还是说‘长期合约’这种。”

 

“你跟好朋友做过吗?”

 

“没有。”

 

“那我们就不是好朋友。”

 

“我们要恋爱吗?”他跌倒在我的逻辑怪圈里,随后冷静又滑稽地发问。

 

朴综星,我发现你有点倒胃口,我说。

 

“哦,你就只是想跟我做。”他发言,语气略有些谴责的意味。

 

我否认,说亲吻也很好,你吻技ok的。说完后凑到他面前,轻轻啄了啄他的嘴唇。

 

回吻后,我被朴综星揽在怀里,他说他好像被我带偏了。我说当然,番茄意面确实比咖喱饭更适合当早餐。

 

他说确实,那就外卖点意面吧,家里没有番茄了,做不了。

 

我把脸贴在他的脖颈处蹭蹭,感觉此刻皮肤的温度重叠着彼此残留的香水味,像花的绽放,附和着蝴蝶的喁喁细语。

 

 

 

07.

 

在那之后的另一个夜晚,我窝在朴综星怀里看完了《十二夜》。

 

“小心那些热恋中的人,因为他们都是疯子。”我喃喃道。

 

“什么?”

 

“你没认真看啊?刚刚蓝屏上的字幕,”皱眉审视他几秒后,我继续问,“跟我一起看电影这么无聊吗?你注意力都放哪去了?”

 

“你头发好香。”

 

“哦那确实,卡诗的粉瓶护发精油这个味道我还蛮喜欢的,比那个黄色的好闻很... 不对,你怎么岔开话题了?”我暂停电影,才看了四分之一,感觉就已经没有耐心再看下去。

 

“刚刚在看你,现在准备看电影了。”朴综星接过我的手机,重新按了暂停的图标,我很好哄的,又靠着他的肩。

 

那天晚上看完电影以后,我光着脚在他的房子里走来走去,又在冰箱里翻来翻去,他歪着脑袋问我在找什么,我说冰淇淋啊。他说没有冰淇淋,但是我可以给你煮拉面吃。

 

我笑笑,原来朴综星已经越来越像我了,我还蛮喜欢我们之间这种莫名其妙的对白。是占有吧?把我们搅得稀碎,融合在无菌的培养皿里,再重新捏造两个相似度百分之九十的小人。

 

分着吃同一碗拉面时,我冷不丁地抬头,盯着他看,直到突然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问我怎么了,我说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有港味啊?

 

朴综星好像真在思考,他说有啊,实习生说过。

 

“我喜欢喝45到55度的水,吃拉面时调味包只需要放一半,讨厌加太多水。”

 

“什么意思?”

 

“意思是,让你记住我,以后喝水也想起我,吃拉面也想起我。”人不可能不喝水吧,那无论如何都要在他的记忆里留下机械的一笔。

 

“你说我有港味,我以后出差去香港,看港片都会想起你。再有谁说我很有港味,我也会想起你。”他既认真又无奈地陈述着,我点点头,看来他才不是木头男。

 

我还是想吃冰淇淋。

 

朴综星说冷热交替对胃不好,我说人是无法规避掉所有风险的,他妥协后说只买一个手掌心大小的尝尝味道行不行。我点点头,随后我们踩着拖鞋穿着睡裤就出门了。

 

在便利店里,我问他家里还有套吗,他说有啊,你干嘛问这个。

 

我检查一下数量,万一你今天和我做,明天和别人做,还用的是我今天那盒剩下的,我就会把你杀了。我说。

 

哇,你好恐怖,你到底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朴综星佯装受惊,一边嘟囔着一边挤在我身边,我推开他说好热好黏,离我远点。

 

我想要什么。

 

大概想要他的日记被我用刺激和捉摸不透调和的笔墨改写,想要踮起脚尖时感觉呼吸在苹果树上吊,想要莫名其妙的对白和无迹可寻的迷恋,想要创造出一种独一无二的奖罚机制让朴综星觉得没我不行。

 

 

08.

 

有时候我非常渴望拥抱,比任何亲密行为都还要渴望。

 

我跟朴综星说未来想去奥地利美景宫美术馆,因为高三的时候很喜欢席勒的《拥抱》。过了几天,他说明年春天可以先抽空去东京都美术馆看看别的,等他空闲时间多一点再去欧洲。

 

我说跟你的时间有什么关系,你不用为我的爱好牺牲自己。

 

他说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我瘪嘴问,你是不是在给我画饼啊?朴综星用食指指节叩了叩我脑门,“说什么呢你。”然后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弯了弯腰,下巴正好抵在我的肩膀上。

 

我感知到自己正被他收紧的双臂紧紧锢住,像住进铺满羽毛的柔软囚牢里,整个人变得想哭,想爱,也想被爱。

 

“做你的好朋友真幸福啊。”我闭上眼,开始认同‘我是朴综星灵魂好友’这一观点确实可行。

 

做情侣的话,我们一天往复循环一万个情绪,从相爱到结束就是一个闭环,延伸到下一个人就是另一个闭环,所以到最后大家都一样。但是‘好朋友’可能就不一样了,总有各种奇妙的占有,默契,沉默和爱隐晦地粘连在一起。

 

那样的话,我们就永远也不分开了,就像拥抱的瞬间一样,是两颗湿漉漉的心在接吻。

 

“不行,你之前说可以谈恋爱的。”朴综星松开手,皱着眉拒绝我。

 

“你之前还说把我当超好朋友呢。”

 

“我不跟你做好朋友,也不签‘长期合约’。换句话说,不谈恋爱,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你什么感觉。”

 

还是有点舍不得。因为我最自私最幼稚的念头是‘永远不要分开’。于是我妥协说,好吧,我们恋爱吧,朴综星。

 

“我觉得你很狡猾,”他突然开始评价我。“这个世界高喊‘无爱者自由’,但我觉得他们多数人是错的。”

 

“你这个人时而乐观得觉得秋天一点也不萧瑟,时而在大夏天跟我说,‘人就应该在这样的瞬间突然消失’。我问你为什么非得消失,你说这样就可以在大雨里,像落叶一样到处漂,找个合适的下水道当墓穴。”

 

“这么善变的人按理来说绝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你有种使我无法自抑的吸引力。虽然我试图说服过自己和你其实并不合适,但其实分开时我反而能分辨感情的深浅。我知道我们是忽然地相爱,却不想稀里糊涂地结束,我也知道不会,至少我对自己有信心。”

 

话是这样讲的,不过自从那晚分开后,朴综星还是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了。

 

他说,“我们需要认真的考虑一下了。”

 

 

09.

 

面包店姐姐又送来新品,她说大家口味好刁钻,嫌碱水太难咀嚼,又嫌可颂会吃得掉渣。所以只要选择自己喜欢的吃就好了啊,干嘛对别的种类挑三拣四,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是很重要的人生信条。

 

我说对啊,所以你做的我都爱吃。

 

她问我最近怎么不跟朴综星吃饭了,我说他想和我谈恋爱,然后我们就不联系了。

 

“怎么还没谈啊?”

 

“不知道,我感觉谈恋爱就预示着分开,可能有撕破脸的分开,也可能是和平的分开,不过总的来说都是分开嘛。”

 

“可是朴综星不是这样的人,你们很登对,哪有人这么消极。当朋友的话,他对象要是知道你们有过这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时期,才不会让他再跟你联系,他这个人是因为爱你才在意你,要是爱别人,你就得认清自己的位置。”

 

好吧,我又认输了。

 

时隔一周给朴综星打电话,他接通得倒是出乎意料的快,我问,“今晚要不要跟你女朋友一起吃饭?她说她会点一桌子外卖当自己做的,让我先别告诉你。”

 

“哦?她打算‘做’什么菜?”他语调上扬,饶有兴趣地问道。

 

“墨西哥辣牛肉卷,奶油咖喱乌冬面,和一个wagas的蛋白多多三文鱼能量碗。她还问你想不想喝柠檬红茶,因为这是她唯一会做的饮料。”

 

“那她考虑得怎么样了呢?”

 

“她说吃饭的时候谈这个,不过现在她有点想你,所以她打算做点其他事情分心。”

 

然后我就光速摁掉了电话。

 

朴综星比往常早一些到我家,忘记说,我的新家装修好,通风一个月之后我就搬离原来租住的房子了。所以他现在抵达我家只需要,十五分钟的车程。

 

再见面我有些局促,就像那个36度高温的中午,我起身撞到他的颧骨一样。我明明是很游刃有余的人,是跟他说大话‘不要谈恋爱要当好朋友’的人,却突然感知到可能再不做点什么,就会彻底失去他。

 

因为我们都很能忍痛,所以失去只是痛一下的事情,理所当然会为了理智这样去做。

 

“抱一下吧。”他站在我家门口,张开双臂,让我靠近他。

 

我情绪突然又泛滥了,“不要,我想哭。”

 

但还是诚实地朝他的方向挪动几步,最后稳稳降落在他的怀抱里。

 

“你是不是最近练胸肌了。”我问。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待会儿给我看看。”

 

“...好。”

 

其实那天我们都不怎么饿,饭没吃几口,想念也不需要什么来特意证明,默契本就是最有效的通行证。

 

天完全黑之后,他又把《十二夜》翻出来投屏,借口是看看我新买的电视效果怎么样。我说再好的电视看2000年720p画质的电影都那样,他说也不一定。

 

这一次看得很安静,他再也没问我头发为什么好闻。

 

或许是因为他早已足够了解我。

 

 

 

10.

 

“你觉得片尾,Jeannie遇见Kit会跳出‘十二夜’的循环,还是又进入另外一个循环呢?因为他们现实不也分开了吗?”我真诚地发问。

 

朴综星说看电影和看现实有时候不能完全等量思考,有时候电影是浪漫的,有时候现实更浪漫。

 

我其实很想你,我说。

 

每天都很想,因为这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在写情书在拥抱。风写情书的时候,树和地在拥抱,看到这样的画面就觉得相爱很美好,所以我也想给朴综星写情书,以此赚得一个属于我们的拥抱。

 

题目,题目大概就叫,‘我才不想跟做好朋友’或者叫,‘我后悔啦’。

 

朴综星大概有很久都没说话,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像Jeannie讲话时Alan睡着一样。

 

我转过头,发现他眼睛亮亮,又轻轻点了点他颧骨,那片皮肤有点烫。你好像哭了,我说。

 

他握住我的食指,说我太不聪明,这种时候应该装没看见。我问讲出来又会怎么样呢,他摇摇头,不怎么样。

 

其实我也哭了,在他低头的时候,眼泪流的很讲究时机,所以没被发现就当作不存在。

 

因为你最近皮肤变好了,脸红一点就变很明显,我学着正常语调讲话,眨着眼睛物理降温,朴综星笑笑说可能是吧。

 

“你知道吗,你总说我在背后帮你的情绪兜底,但是我不这么想。”

 

“遇见你之前,我的生活规律但无趣,时常报复性社交,又会花上很长一段时间去修补耗费的精力。遇见你之后,你将我下班后最复杂的心情整理得服服帖帖,我喜欢听你讲有趣的客人,刁蛮无理的客人,甚至信任你依赖你的客人。我喜欢有目的性地挑选晚餐,这让我从麻木的工作日中寻求到很大的满足和乐趣。”

 

“但我最喜欢你。喜欢你那些永远猜不到的下一句对白,每天画在杯套上的简笔画小狗,随意绾起的头发和偶尔淡妆时卷翘的睫毛,全部全部都,让我感到幸福。”

 

“你压根儿没意识到,你其实理解过我的胆怯。你说‘害怕鬼屋也没什么嘛!谁还没个害怕的东西了,我怕人,你就不怕,你比我厉害。’你谴责过我的善良,绕着我身边又跑又跳地生气,‘为什么要对那些人那么好脾气!他们根本就不值得!’,但你从来不要求我改变,只是叹气说,‘朴综星就是这样,没办法。’”

 

“你把你从这个世界上得到的一切珍贵的东西都悄悄给我了,那些无法具像化的宽容、陪伴和爱,所以你对我随意一点,我也觉得很好。因为你像一片永不坠落地面的叶,我的乐趣就是追逐。”

 

在深秋的夜晚,我用毛毯盖住身体,听朴综星讲了很久,他好像在认真地把我浑浊的世界洗的窗明几亮。

 

鲁米的诗里有一句这样写,“我关掉月亮,你甚至更明亮。”以前我很难解释,但现在好像只用抛出他的名字,答案就就不言而喻了。

 

在无法被计数的循环的日子里,我不等待也不追寻,直至终于有一颗星星出现在第十三夜。

 

 

 

 

 

 

 

 

一点小tips:

 

·《十二夜》的上映日正好是2000.04.20

 

· 最后谢霆锋客串了一下,蹭一下。

 

· 文章里有一段是去年粽星在wvs发的长文里谈论过的,觉得很喜欢就加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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