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月夜

💭

朴综星|  P.s. I Love You

附注:我爱你

 

*全文9k+

*小姨小姨夫浪漫史

*适合当小孩 所以推荐张悬的 儿歌

 

 

 

00.

 

“如果受了伤就喊一声痛

 

 真的 说出来就不会太难过”

 

 

 

01.

 

我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爸爸和妈妈上周还说全世界最爱我,昨天就消失不见。外婆打电话给我时,我把手表举到耳朵边,小姨故意说,“你爸爸妈妈才不是最爱你呢,他俩最爱对方。”

 

我嗷嗷大哭,听见小姨被外婆拍了一巴掌,外婆问她能不能别对小孩子说这种话,我急忙嚷嚷,我才不是小孩子呢!我已经念小学了。

 

“小学生,小屁孩一个!”

 

全世界最讨厌小姨啦!

 

“讨厌我也没用,你爸妈旅行回来之前,你都得跟我睡。”

 

小姨是个讲话不过脑子的人,这句话是外婆说的。

 

外婆讲这句话的时候呢,我正窝在沙发里看汪汪队立大功,妈妈在茶几旁边削苹果喂我,我学着妈妈的样子点点头,结果小姨火气全朝我撒,“你点什么头,没大没小的家伙。”

 

所以后来我学写作文,老师让回家在作业本上形容一个美丽的人,小姨站在我背后,一边啃着玉米一边插着腰大笑,“这还不好写?照着你小姨我写,轻轻松松拿高分。”但是我看同桌的作文大全,上面说环卫工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于是我这样写道,“我的小姨是一个环卫工人,她每天早上5点就起床了,她穿黄色和橙色的马甲在大街上帮助我们清理垃圾… …虽然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长得很美丽的人,但是我认为像小姨这样心灵美的人,才是最美丽的!”

 

可是小姨还是生气了。

 

外婆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想说我不是故意的,妈妈却在旁边笑得缩成一团,反问小姨还要不要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人了。

 

“成为个屁!”她气冲冲地跑来捏了一把我的脸,外婆伸手打断她,“诶,不准在小孩子面前说这种话。”

 

看吧,小姨就是这样,外婆说得对,小姨讲话不过脑子。

 

所以我现在站在小林老师办公室,她问我家长会都快开始了,怎么小姨没来呢?我摇摇头说不知道,顺便跟她讲了外婆那句名言,“小姨可能忘记了。”

 

“可是小姨的电话也打不通啊?你的手表上还有小姨别的联系方式吗?”小林老师摸摸我的头,我伸手,把手表给她看。

 

“好,老师知道了,老师来联系,你先乖乖回教室哦。”

 

半个小时之后,朴综星来了。

 

 

 

02.

 

小姨不准我再叫他小姨夫。

 

很奇怪吧,爸爸妈妈离开我的视线,小姨说是因为他们相爱,可是朴综星离开我,她却说,“朴综星是你什么人,最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我坐在咖啡店,学小姨的样子抿了一口拿铁,“是我小姨夫啊。”

 

她头也不抬地盯着她的电脑,噼里啪啦一顿打字,“好好好,这么喜欢小姨夫是吧,明天给你找个新的。”

 

“新的还是朴综星吗?”我问她,趁她不注意还挖走一块提拉米苏。妈妈不让我吃甜的,但是小姨是一个很马虎的人,她才不会注意到我吃掉多少。

 

“不是。”

“新的可以是李综星,王综星,张综星。你喜欢哪个?”

 

“我喜欢朴综星。”我是真的喜欢朴综星,其他的名字我都没听过,要怎么喜欢嘛。

 

小姨沉默,收走了摆在中间的提拉米苏,两口全塞进她自己嘴巴里,咽了十来秒,擦完嘴才开口,“嗯,我要跟你妈妈告状,你又吃甜的又喝我的咖啡。”

 

小气鬼!

 

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小姨这么讨厌朴综星。

 

朴综星是个很大方的人,他每次来家里看我,都会带很多玩偶,外婆做饭时,他也会钻进厨房打下手。朴综星脾气还很好,外婆这么说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脾气好,我只知道他很有耐心陪我玩。

 

哦!朴综星还帮我抄过暑假作业!虽然那次是小姨让他帮我抄的。

 

当时他俩自作主张把我带去济州岛玩,还记错了开学时间,导致我们三个人在飞机上抄完了语数外三科的作业。不过小姨很狡猾,她撕掉了三分之一,害我被小林老师批评了五分钟。

 

总之,朴综星就是一个很好的人嘛。

 

看吧,他现在还来帮我开家长会。

 

“小姨夫,是小姨让你来的吗?”我戳戳他的黑色大衣,他偷偷把我的手放进口袋里,摸出一把太妃糖。

 

“不是哦,”他一边认真听着小林老师讲话,一边记笔记,“你小姨电话打不通,老师叫我来的。”

 

“那你待会儿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 …可能送你回家吧?”

 

“我们怎么回家呢?你开车来的吗?我们会经过中心广场吗?”

 

“不会吧,这得看导航怎么导。”

 

“我们会经过麦当劳吗?”

 

“嗯…会经过的。”

 

我听完后点点头,坐在朴综星旁边的小板凳上,剥开他带给我的太妃糖,还顺便递给他一颗。

 

 

 

03.

 

小姨不在家,这是朴综星敲了五分钟的门之后总结出来的。

 

我抬头望着他,“小姨夫,我可以先吃薯条吗?”朴综星左手牵着我,右手捏着麦当劳的纸袋,皱巴巴的,他眉毛也皱巴巴的,“饿了吗?”

 

我重重地点点头,指了指他手里的麦旋风,“它要化了。”

 

朴综星叹了口气说对呀,我接着问他为什么还不吃掉,他沉默几秒反问我,“你想吃吗?”

 

我摆摆手说不想吃,我喜欢吃草莓味的,但是小姨喜欢吃奥利奥味的,我们可以送给小姨吃。朴综星听完又变得不讲话啦,我看见他手指一直划动着手机屏幕,“你小姨可能也不喜欢吃化掉的冰激凌。”

 

朴综星真是很奇怪的一个小姨夫,我俩站在家门口十分钟,他却不好意思输密码,他以前也住在这里诶,他们已经不熟到这个样子了吗?

 

虽然我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外婆家了,但是妈妈说小姨和朴综星在玩游戏,谁先看见对方谁就输了。

 

我问我的同桌,为什么他们会玩这种无聊的捉迷藏,他说,“你小姨肯定和你小姨夫离婚了。我爸爸妈妈最开始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后来我爸爸就带来一个新阿姨,说这个新阿姨要和我们一起住啦。”

 

同桌说他讨厌新阿姨,我点点头,我觉得我也讨厌。所以朴综星才没有和小姨离婚呢,他们真的在玩捉迷藏的游戏。

 

但其实呢,最开始,我猜小姨也不想玩这个游戏的。

 

因为有一次半夜我起来上厕所,听见小姨在哭。但她就是这样,妈妈说小姨比我还像小朋友,她很幼稚很冲动,还很犟,生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问妈妈为什么要用十头牛来拉小姨,妈妈沉默几秒说这只是一种形容,以后小林老师会教的。她还说,最重要的是,全家年纪最小的人是小姨,她大概还在读幼儿园,所以我们这段时间就让着她点吧。

 

那这么看,念幼儿园的小姨哭好像也很正常。我读幼儿园的时候也常常哭,玩游戏输掉了哭,爸爸妈妈没赶上放学时间接我回家也哭。

 

小姨是因为什么哭的呢,可能是朴综星让她输掉了游戏,也有可能是朴综星忘记接她回家,或者,朴综星让她的奥利奥麦旋风化掉了?

 

哎,真是不懂他们大人。

 

 

 

04.

 

朴综星终于打通了小姨的电话。

 

“嗯,小宝跟我在一起。”

“你家密码是什么,我开门好让小宝先回家写作业。”

 

“呃… 你要不带她去楼下咖啡店写吧?”小姨声音轻飘飘的。

 

“这么不信任我啊?”

 

“谁知道你会不会深更半夜潜入我家偷东西。”

 

天啊,我最怕楼下咖啡店门口那个有纹身的叔叔了!他每次都要凑到我旁边看我写作业,还要给我讲数学题,我才不去!我攥紧朴综星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小声说,“小姨夫,密码是1开头的,每次小姨都从左上角开始摁。”

 

他突然笑了,噢了很长一声,“你心虚,所以不敢让我知道。”

 

“你少贷款心虚,我只是单纯对陌生人保持一定程度的戒备心。”

 

朴综星一边输着密码,一边问小姨,“所以1129是你和哪个陌生人的结婚纪念日?还是说,分开这么久你都舍不得改啊?”

 

小姨气冲冲骂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但是她挂电话挂得好快,朴综星甚至还没拉开门呢。

 

他帮我把装薯条的盒子扔进垃圾桶,我把冰箱打开,说留给小姨的麦旋风可以先放进去,晚上我们接小姨下班回家,她就可以吃新鲜的冰激凌了。

 

朴综星说我们现在就要去接小姨回家,我抬起手表说可是现在才下午四点,他单手抱起我,说小姨在公司摔倒了,现在在医院,需要有人接她回家才行。

 

太好了,我们去接小姨回家,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小姨和朴综星再也不用玩那种会让她哭的游戏了?

 

朴综星抱着我在医院负二层地下停车场哼哧哼哧地跑着,我说小姨夫,我可以自己走的,但他还是不肯放我下来,说这样跑的快一点。我感觉他是担心小姨的,就像上次爸爸不小心切到手了,妈妈也是这样上蹿下跳地跑来跑去,到处找那个黄色的药。

 

到小姨面前时,朴综星表情又变了,我戳戳他的脸,“小姨夫,你是不是紧张?”

 

他‘啊?’了一声,说怎么可能,然后顺势把我放下来,让我去开病房的门。

 

小姨其实没有躺在床上,我听见朴综星舒了口气,感觉小姨生的病也不是很严重的样子。于是我冲到她轮椅面前,差一点就要扑到她身上了,却朴综星一把捞起来,“别碰着你小姨了,她腿断了。”

 

我吓得连忙往后退,万一小姨痛得又哭怎么办。

 

“谁腿断了?你瞎说什么呢?”小姨一把拉过我,把我搂在怀里,“没事啊小宝,小姨只是轻轻摔了一下。”

 

“刚站门口听医生说你低血糖,才从楼梯间摔下去的。”朴综星看起来凶凶的,“你挺能干,下午三点还没吃早饭是吧?”

 

“医生凭什么告诉你?”

 

我从小姨怀里钻出来,因为又要说出她最讨厌的词,所以害怕她打我屁股。

 

“我说他是你老公,我的小姨夫。”我指了指朴综星,迅速溜到他背后藏起来。

 

果然,小姨生气了。

 

 

 

05.

 

小姨是被朴综星抱回家的,站在门口的时候朴综星说他没空的手,让小姨输家门密码,小姨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看我干嘛,结婚纪念日11.29,你每天都输的话,应该不会忘记的啊。”朴综星又笑,我想着我今天还有一篇作文两页数学题没写,怎么也笑不起来。

 

“你跟妈说了吗?”他把小姨放在沙发上,拿了条毯子盖在她身上。

 

“什么妈,注意措辞,那是我妈。”小姨别过脸不看他。

 

“外婆才不能知道这些呢。”我学着我妈,有模有样地点点头。

 

“那行,我们不告诉外婆好不好?”朴综星摸摸我的头,“明天小姨夫送你上学哦。”他胆子很大,顺便揉了揉小姨的头发,“送完再送你上班。”

 

小姨用那条没有白色绷带的腿,横扫了朴综星一脚,“朴综星!你要不要脸啊?”

 

我突然觉得很幸福。小姨和朴综星在一起的时候吵吵的,有时候也打人,虽然小林老师说我们不能打人,打人的都是坏小孩。但是相比平时老是沉默的小姨,如果碰上朴综星时话会变多,那么就让她做一个坏小孩吧。

 

后来十一点,小姨帮我修改了作文,朴综星讲完了最后一道数学题,她挪动两下屁股,两只手抱在胸前,清了清嗓子要赶朴综星走。

 

我今天才学会一个成语,叫“忘恩负义”。小林老师说,“‘忘恩负义’就是形容,忘记一个人对我们做的好事,反而要对他做坏事。”

 

于是我像老鹰一样张开双手,把朴综星挡在我背后,对小姨说,你不能这么对小姨夫,他来给我开了家长会,还把你从医院抱回家了,你这是忘恩负义!

 

朴综星也学我,“听见没,你这是忘恩负义!”他笑得很大声。

 

真奇怪,他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小姨对他做了很坏的事情呢?

 

 

 

06.

 

朴综星还是留下了,虽然小姨只让他睡客厅,虽然这一睡就是半个月。

 

今天小姨还要去医院复查她的脚踝,朴综星让我放学后教室里等他一会儿,他得去陪小姨。小姨一边吃着他叠好的三明治,一边反驳说谁要你陪,我自己可以去。

 

朴综星帮我围好围巾,塞给我半个涂满花生酱的面包片,一个剥好的鸡蛋,顺便把一包牛奶装进书包侧边的口袋里,“走吧,小宝,我们先上学去咯。”

 

我坐在儿童座椅上,嘴里嚼着面包,朴综星开得很慢,他时不时从后视镜观察我,“小姨夫,你开车一点也不认真。”我学着小姨的语气批评他。

 

“我这不是怕你噎着吗?”

“谁叫你小姨今天早上忘记叫你起床,不然咱俩还能在家吃早饭。”

 

“小姨很累啦。”

 

“小姨扭伤之前也会经常送你上学吗?”他问。

 

“对啊。”

 

“就她一个人送你吗?”

 

“有时候是叔叔送。”

 

“叔叔?什么叔叔?长得帅吗?”

 

“开出租的叔叔。”

 

朴综星‘哦哦’两声,“原来是开出租的叔叔啊,我就说…哈哈…”

 

我在这之前其实没有这么长时间和朴综星呆在一起过,‘小姨夫’只是经常出现在外婆家,有时候是和小姨一起,有时候是他一个人,带着很多水果来。

 

外婆很喜欢小姨夫,她说,“综星太懂事啦,总是把家里每个人都照顾得很好。”

 

可是小姨有时候会沉默,她眼睛像熊猫一样,黑黑的。所以我想说才没有呢,他才没有照顾好小姨!但是妈妈告诉我,不能这么说,小姨听了会难过。

 

我不想让小姨难过。

 

我一想到这里,其实还是很讨厌朴综星的。他看起来很帅,像电视里会出现的大明星,做饭也很好吃,每天衣服上都香香的。

 

但是我还是有点讨厌他。

 

朴综星的车停在了学校门口,他从前面下车,开门,想抱我下来,我从他怀里挣脱,“不要你抱。”

 

“不想上学,所以生气了吗?”

 

“才不是不想上学。”

 

“那是怎么了?是面包不好吃?还是不喜欢吃鸡蛋?”

 

我郑重其事地站在朴综星面前,双手插在腰上,他蹲下,视线和我齐平,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

 

“你让小姨难过了,所以我很生气。”

 

“我什么时候让她难过了?”

 

拜托,你们这些小男生就喜欢玩捉弄人的游戏,要藏起来,不让人找到。可是小姨才不喜欢这种游戏,她找不到你就会哭,但是你只想赢。

 

小姨会哭吗?朴综星问我。

 

“会啊。”我气鼓鼓地把垃圾塞进朴综星的衣服口袋。

 

“那我比小姨难过。”

 

 

 

07.

 

小姨的脚踝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又要赶朴综星走。

 

他们真的很奇怪,每次小姨生气要他走,朴综星偏不走,所以我觉得小姨才没有真的生气,因为到现在朴综星都还跟我们住在一起。

 

上次我碰掉同桌的橡皮擦,他说要跟我划三八线,我说划就划。后来我们俩一周都没讲话,直到朴综星烤的曲奇太香了,他说想吃一块,我们才和好的。

 

看吧,我们这样才是真生气,像小姨和朴综星那种吵完架划三八线还没一分钟,朴综星一问她想不想吃奥利奥暴风雪,她就点头的人,才不是真的生气。

 

“他不能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吗?”我问小姨。

 

小姨摇摇头,“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喜欢他,他有什么好的?”她把我抱在怀里,拿脸蹭蹭我。

 

“那你喜欢他吗?”

 

“啊?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是真的喜欢吗?”

 

“可是你这里跳的很快啊!”我靠在她胸前,“而且,你在外婆家吃饭只吃半碗,朴综星做饭你要吃一碗。”

 

“…那是因为你外婆做饭太难吃了。”

 

“你可以和朴综星结婚吗?”我抬头问小姨。

 

她笑笑说,“我们已经结过一次了,还是不要了吧。”

 

爸爸妈妈结婚之后就敢坦白喜欢对方,那小姨和朴综星结婚之后,是不是也会告诉我,他们其实很喜欢对方呢?

 

同桌跟我讲说,你小姨夫和小姨肯定是离婚了,离婚呢,就是因为有一个人做了坏事,这是我妈妈告诉我的。他吃着朴综星做的曲奇,又说,不过你小姨夫做的曲奇这么好吃,肯定不是他的错啦。

 

放屁叻,那还能是小姨的错吗?

 

朴综星都说过,小姨没有错的。

 

他之前打扫家里的地板,拖来拖去,一边怪小姨头发掉得到处都是,一边蹲在浴室念叨,“这个漂染之后受损的棕黄色是你的,这个细细软软的黑头发是小宝的,你们这些不拖地的人肯定分不清吧!”说完还特别得意地大笑几声,眼睛会眯起来,像学校里晒太阳的小猫。

 

“那是我的错吗?你早就知道我头发容易打结不是吗!”小姨气鼓鼓地说。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朴综星又笑。

 

那天天气很好,我看着小姨和朴综星叽里呱啦地斗嘴,心情就像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时的那样,所以我现在感觉小姨可能确实不喜欢朴综星,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的肯定是‘爱’。

 

‘爱’是什么,其实我更不明白。

 

不过叔叔阿姨常常说,爱一个人就会和他结婚,所以他们是爱的吧?但是爱也很奇怪,很复杂,爱会让人笑,让人哭,让人沉默,让人被推开,又让人簇得更紧一些。

 

 

 

 

08.

 

小姨抬手看了眼手表,她说朴综星肯定回他自己家了,今天我们得自己解决晚饭。

 

她其实有点失望,我知道,因为我是小姨很好的朋友,所以我总是能很快发现她的不开心。比如现在,她抱着沙发上的靠枕,瘪着嘴巴,缩成一团,看起来一点也不想去厨房做饭。

 

“小宝想吃什么?”她挠了挠我的肚皮。

 

“麦当劳!”我举起手大声说。

 

小朋友的听觉总是要灵敏一点的。半小时后,我听见楼道上有脚步声,连忙戳戳睡得半梦半醒的小姨,“外卖到了,小姨!”

 

于是小姨踉踉跄跄地披着毛毯开门,结果朴综星捏着麦当劳的纸袋冷冷地看着她,她惊得叫了一声,“哎,你怎么改行做外卖骑手了?”

 

朴综星往她额头上一记爆栗,把纸袋放到餐桌上,脱掉西装外套,挽起衬衣说,“你俩坐沙发上都不许动!谁家小孩晚上吃垃圾食品的?”

 

他讲完后,又钻进厨房,三下五除二地煮了两碗面,还给我们加了虾和蛋。

 

“朴综星,是不是你自己想吃汉堡,所以才给我煮面的?”小姨吃完后,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伸了个懒腰,笑咪咪地盯着对面。

 

“小姨夫,是不是你自己想吃我的麦辣鸡翅和薯条,所以才给我煮面的?”我学着小姨也拍拍肚子。

 

朴综星从汉堡里抬头,“感觉你俩挺得寸进尺的。”

 

小姨咯咯笑,她盘着腿坐在板凳上,头发睡得乱乱的,戴着副黑框眼镜,像熊猫一样的眼睛也消失了。

 

后来朴综星收拾碗筷开始准备洗碗,我猫着身子钻进厨房,站在他旁边问他,“你和小姨是因为结婚才认识的吗?”

 

朴综星说当然不是,我又追问,那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很久了吧?反正比你认识你小姨要久的多。”

 

你们不见面的时候,你会想她吗?我踮着脚问朴综星。

 

我每周去外婆家两次,每次外公外婆都会说好想你啊小宝;爸爸以前出差去很远的地方,回家的时候也会带很多礼物说好想我和妈妈;那朴综星呢,他也会小姨说‘我很想你’吗?

 

朴综星又变得静悄悄的,他的袖子快要掉到手腕上,小姨刚溜达一圈经过厨房,发现我站在朴综星身后,“嘿,我说怎么找不到你这个小家伙,原来是躲在这里。”

 

她想要捉我去客厅陪她看电视,但意外发现沉默的朴综星,眼睛往下看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袖口松动正往下滑,眼看马上就要被水打湿,“朴综星,开个口让我帮你挽衣袖是会怎样?”小姨自顾自地钻到我和朴综星中间,但只是帮完忙又溜回客厅了。

 

你看你看,你脸红了。我把头偏到水槽方向,盯着朴综星的脸颊笑他。

 

朴综星没说话,他和小姨一样,要是被人说中什么,就会眨巴眨巴眼睛,做点什么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就像现在这样,两个碗翻来覆去地洗。

 

但我知道,‘想’有时候也会说不出口。我想吃巧克力的时候,妈妈会说对牙齿不好,所以我只会偷偷给爸爸写便签:

 

“Daddy 我爱你哦~

 

     (我想吃巧克力可以吗?)”

 

小林老师说,括号里面的东西是用来解释说明或者增添额外信息的,写便签纸不需要太书面的书写格式,所以我们有时候可以用 ‘P.s. xxx’来代替括号,落在文字内容的尾巴上。

 

我想吃巧克力,但是我不想让爸爸觉得我是因为想吃巧克力才说爱他的,朴综星想小姨的话,他也可以写便签,写一大堆叽里呱啦的废话,最后在括号里说,‘我想你’。这样小姨也不会觉得朴综星是因为想她,才讲了这么多话的。

 

我很聪明吧?我吐了吐舌头,问朴综星。

 

“嗯,人小鬼大。”朴综星擦干手上的水,一把抱起我,走回客厅时小姨正在看外国电视剧。

 

他把我放在小姨左边,自己靠在右边,小姨往我旁边一缩,问他,“你想干嘛?”

 

“想跟你看会电视。”

 

“别靠我那么近啊,神经!”

 

小姨虽然话这么说,但也没推开朴综星。他们想念的方式真的很奇怪诶,但我是小孩,我可以不懂,这是妈妈说的。

 

 

 

09.

 

小林老师说下周要举办一个便当节,我想那可完蛋了,小姨做饭和外婆一样难吃!

 

我小心翼翼地跟小姨说,要不我们去超市买别人做好的吧,还有Hello Kitty的盒子,可漂亮了。小姨惊呼,我看你就是想要那个饭盒吧?

 

我摇摇头说才不是呢,她捏着我的脸,“就是就是。”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小姨给你做Hello Kitty造型的饭团!”

 

那能吃吗?我问她。

 

我想了想,小姨每次说做饭,都是朴综星做的,所以我好像也可以放心。不过,朴综星说小姨做饭其实很好吃,但他却要亲自上阵,这是不是也说明他不敢让小姨做饭呢?

 

所以果然,最后这事儿还是让朴综星做了。

 

他站在菜板前,拿剪刀认真地替Hello Kitty修紫菜做的胡子。虽然把它的胡子修得完全不一样长,但好歹饭团的味道像外面饭店里卖的,我应该知足了,小姨是这么说的。

 

朴综星是做饭喜欢嘟嘟囔囔的类型,他嘴巴撅得老高,看起来像我生气时候的表情。

 

我问小姨,朴综星是不是不想给我做便当?

 

才没有,小姨拍拍我的屁股,他需要被夸而已啦,夸夸他,他就会做得很认真,做得很好这样。

 

“去,亲朴综星一口,表扬他两句。”她跟我说悄悄话,我耳朵痒痒的,往她怀里一缩,反问她怎么自己不去。

 

“不方便。”小姨转移视线,她清咳两声,朴综星从厨房回头看着饭厅里的我俩,“怎么咳嗽了?”

 

我从小姨腿上溜下来,屁颠屁颠地跑进厨房,拉了拉朴综星的衣摆,“小姨说她亲你不方便,那你方便亲她吗?”

 

“喂!!说什么呢你!”小姨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捞起我就往客厅跑,把我扔在沙发上,自己拿了个靠枕捂住脸尖叫两声。

 

“想亲哪里?”朴综星说。

 

我腾地一下坐起来,想亲的话,亲哪里都可以的吧。

 

爸爸亲妈妈的时候,我会装作看不见。上次小沈叔叔亲阿姨的时候,我藏在桌子底下,也捂住眼睛了。电视剧里他们亲亲的时候,我也会很懂事地假装要上厕所,以免大人们着急忙慌地换台。

 

总之,我很懂事的,在这种时候,我会自己躲起来。

 

“好啦好啦,我先回房间写作业啦!”我捂住眼睛朝着房间狂奔,希望他们可以亲久一点。

 

小林老师说,亲吻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我们可以多亲亲爸爸妈妈,但是小朋友之间是不可以随便乱亲的,这个爸爸妈妈也跟我讲过。爸爸说,小男生是不可以亲我的,我点点头。

 

但是小姨也是一个小朋友,朴综星可以亲她吗?我不知道,我突然有点担心小姨,可是他们结婚了诶,那应该是可以亲的吧?

 

小朋友也可以结婚吗?

 

天啊,这个世界太复杂了。

 

 

 

10.

 

第二天早上是朴综星送我去的学校,他说小姨昨天睡得太晚了,早上就让她好好睡个懒觉吧。

 

我问他,那中午展示便当的时候你们都会来吗?老师说家长要来拍照的。

 

朴综星点点头说当然,“三明治和曲奇都在保温包里,到学校记得吃哦。”他把我从安全座椅上抱下来,不过我这次没有挣开了。

 

我在上楼的途中碰上小林老师,她捏捏我的肩膀,问我早上吃什么好吃的了。我指了指书包说,还没有吃呢。

 

不过又想起朴综星做的曲奇世界第一好吃,急忙拉开书包拉链,想要分给小林老师

 

“谢谢~不过这张便签纸,好像是小姨夫写给小姨的诶?”小林老师把曲奇放进衣服口袋。

 

便签纸被她折了两下,变成方形的一小块,又放回我手心,“中午小姨来的时候,记得给小姨看哦。”

 

朴综星和小姨是牵着手来的,我从三楼窗户看见时,同桌正好在我旁边洗手,他问我,这是你爸爸妈妈吗?你好像长得像妈妈一点诶。

 

我摇摇头说不是,这是我小姨和小姨夫。他一拍手,就是那个做饼干的小姨夫哦!他们和好了吗?

 

“不知道,我觉得他们或许可能没有离婚。”

 

“你这句话有语病,老师说,‘或许’和‘可能’要删掉一个。”

 

“他们没有离婚。”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们三个人已经住在一起很长时间了,我的便当也是小姨夫做的。”

 

“而且,”我凑近,“而且他昨晚还亲了小姨。”

 

坦白来讲,我觉得结婚还是离婚都完全无所谓,小姨和朴综星的事情,就让她自己决定就好了。他们分开的时候朴综星好像也很难过,我知道他和小姨一样难过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原谅他了。

 

他们好像的。

 

小姨是工作忙到第二天我起床上学才回家也不会喊累的人,朴综星是浑身酒味也要半夜去小姨房间替她掖被角再到厨房叠三明治的人。小姨哭的时候我听到过,朴综星哭的时候我也看见过,就是我不要他抱我的那天。

 

他肯定以为我睡着了,一个人坐在厨房一边喝啤酒一边哭,声音小小的,啤酒的泡泡声反而很大。我觉得他应该也是很难过的,他因为小姨难过,就像我也因为小姨难过一样,我是可以理解他的。

 

我爱小姨,所以他也爱小姨吗?我捏着那一小方块纸想着,爱吧,你们爱的话就好了。

 

爱一定有很多魔力,爱的时候,哭着哭着也会笑,笑的时候会想要收紧怀抱,抱着抱着却又哭了。但我们还是需要拥抱,需要脆弱的时候被人擦掉眼泪,就像那天晚上,小姨也蹲在地上陪朴综星一起哭。

 

他们抱着,说‘对不起’,说‘是我的错’,却迟迟不说‘我爱你’。

 

第二天,我看着厨房里煎蛋的朴综星,“我爱你,小姨夫。”

 

他眉毛上挑,明明很开心,却语气清淡地说,“哦?谢谢你小宝,我也爱你。”

 

我戳戳小姨的手臂,“你也说啊,小姨夫每天都在给我们做早饭,很辛苦的。”

 

我说什么?小姨反问我。

 

“说‘我爱你’啊,就像我那样,”我张大嘴巴,一字一顿地教她,“我—爱—你”

 

“我不说。”

 

“那小姨夫示范一下。”

 

小姨落荒而逃,到最后也没有听到朴综星的那句“I love you,too.”

 

他俩出现在我教室后门时,我钻到小姨身边,跟她讲悄悄话说,“小姨夫给你写了纸条,但是放到我书包里来了。”顺便把那张便签塞进她的口袋里。

 

她侧过身,躲着朴综星打开,我踮起脚尖想看纸条上的内容,却率先听见小姨的笑声。

 

“玉米和曲奇都在烤箱里,咖啡大约10:05送到,我让外卖骑手挂在门把手上。我先送小宝上学再去上班,你醒来记得吃早饭,中午我来接你。 

 

             P.s. I Love You”

 

 

 

11.

 

“生活 生活 会快乐也会寂寞

 

 生活 生活 明天我们好好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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